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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广《军旅文学之窗》| 曾有这样一支歌

2021-06-06 22:13:00  来源:央广军事  说两句  分享到:

  央广网6月6日消息(郑健)战争年代的爱情,也许少了风花雪月,少了感人的告白,更多的是对国家的大爱,对个人的小爱,但两个人不离不弃、风雨相伴,这就是爱情最美的模样。今天的《军旅文学之窗》请您欣赏散文《曾有这样一支歌》,让我们通过一支军旅歌曲,感受战争时期的军人爱情。

  三十多年前,那场边境作战的战火还未停息。我到八里河东山采访,刚到指挥所,就看到部队编印的小报上,在头版头条位置上刊登了一支歌,歌名叫《战斗英雄最光荣》。

  从指挥所出来,我拿着这张小报,在一棵大树旁坐下,手指敲打着地面,经过三四遍,把这支歌唱下来了:“什么花开火样红?什么树儿四季青?什么声音震长空?什么人呀最光荣……”

  我初识简谱,能感受这支歌旋律舒缓,带有少数民族对歌的韵味。

  开晚饭时,指挥所人员集合,没想到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他们还坚持着“饭前一歌”的传统,更没想到的是,他们唱的就是小报上的那支歌。

  我听着听着,后来跟着唱起来,又觉得这样的韵味,与眼下的氛围其实也有某种契合。战争环境下也需要舒缓、抒情,这是人们心灵的需要。苏联的《喀秋莎》《小路》不都这样吗?

  宣传科长说,不仅指挥所,这首歌在八里河东山的各个阵地,都传唱开了。我追问这支歌的由来,宣传科长说,他只知道歌谱是傈僳族姑娘李来翠给普米族副连长和瑞廷寄来的,其他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

  听说,和瑞廷现在守卫在前沿阵地上,我立刻就想到阵地去采访他。两天后,终于等到了机会,采访地点就定在靠近前沿阵地的一个防炮洞里。那天,和瑞廷回来领受任务,但是要很快返回阵地,宣传科长给我协调出半小时的时间。一个小时后,我进了一个防炮洞。

  从外表看,和瑞廷肤色黢黑,胡子拉碴,看不出实际年龄,说话时不停地用舌头舔舔干裂的嘴唇。他滇西口音很重,边谈边不时捋起沾满泥土的衣袖看手表,我知道他急着赶回前沿阵地。

  和瑞廷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向我讲起这支歌的由来。那天,火辣辣的太阳,把被炮火翻犁过无数遍的高地晒得油漉漉的。刚从警戒哨位归来的和瑞廷,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水,一屁股坐在掩蔽部的泥地上,拿过通信员从营指挥所取回的信。

  一清点,他的竟然有六封。进入阵地以来,书信传递很困难,这次算大丰收了。再一看,一样的邮寄地址,一样熟稔的字迹,都是他的未婚妻李来翠寄来的。

  撕开一个信封,掉出了一张抄写的歌谱,被一个眼尖的战士一把抓走了。这个战士自顾退坐到一边,展开歌谱,左手拍着枪托,轻轻地哼唱起来。这抒情的歌声,仿佛散发出花香,引得战士们像一群蜜蜂,“嗡”地围了上来。

八里河东山战场原址

  坐在角落的和瑞廷一边听战士唱歌,一边看信,心像长了翅膀,飞向怒江峡谷,飞到家乡火把通明、弦子铮铮、舞步蹁跹的打谷场。

  当初,他和李来翠就是在那令人陶醉的舞会上结识的。在和瑞廷看来,李来翠美得大方、舒展,一双眸子里辉映着火把,又黑又亮,高挑的体态格外轻盈,长长的辫子随着轻快的旋律飞旋。

  一年后,在杜鹃花映红怒江两岸的时节,和瑞廷利用探亲假再次回家,在李来翠的那个傈僳族山寨,举行了古朴的定婚仪式。这一年,和瑞廷已经二十八岁,李来翠也二十四岁了,在家乡,在普米族、傈僳族中是少见的大男大女。他们因此商定,等过年时一定要把喜事办了,免得双方老人再着急,乡亲们再催促。

  可在两位年轻人对爱情和婚姻充满憧憬的时候,和瑞廷却随部队上了前线。预定的婚期就这样一天天、一月月往后推。

  李来翠原来是怒江岸边的教师,到区公所工作后,她决心让乡亲们尽快过上好日子,每天没日没夜奔波在崇山峻岭、边疆山寨。和瑞廷上前线后,李来翠以自己的辛劳侍奉着两家老人,忙完工作后,到这家看过老人,又翻山越岭到另一家,带去温暖和抚慰。

  在他们的家乡有个风俗,叫不能绕过灶口上灶台,说的是如果哥哥姐姐没结婚的话,弟弟妹妹便不能结婚。眼看着两家的弟妹都到谈婚论嫁的年岁了,但按风俗没有过他俩这“灶口”,弟弟妹妹就不能上“灶台”。在来信中,李来翠与和瑞廷商量,怎样让弟妹们打破老规矩,走到生活的前面。在这封信的末尾,李来翠写了这样一段话:“不管怎么样,这辈子,我这颗心交给你了……”

  看到这里,和瑞廷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看到信笺上一道椭圆的水印,是泪迹。他仿佛看到,在小小的煤油灯下,她含着泪水,在给他写信。

  这时,远方又传来一阵稀疏的炮声。不知谁带头,战士们围看着李来翠寄来的歌谱,深情地唱起来了:“杜鹃花开火样红,高山劲松四季青。冲锋号角震长空,战斗英雄最光荣……”

  就这样,李来翠的歌谱变成了指挥所小报的头条,指挥所小报的头条,又变成阵地上飘荡在硝烟中的歌声。

  “这是她自己写的吗?”我问。话音刚落,我觉得这问话多余。对于李来翠、和瑞廷,对于每名干部战士,这支歌究竟是谁写的并不要紧,因为它已经唱出了人们的心声。

  和瑞廷没注意我的问话,又用舌头舔舔干裂的嘴唇。我再次把水壶递给他,他却自顾看了一下表,说:“我得回去了。”说完,歉意地一笑,起身,敬礼,匆匆地转身走了。

  这次与他简短的访谈后,之后在前线采访的二十多天里,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再后来,我调到北方的部队,更没机会见到他了。

  如今,转眼过去了三十多年的光阴,我心里却没有忘记他们的爱情故事和这支歌。我常常在想,和瑞廷和李来翠应该已经儿孙绕膝,过着幸福的晚年生活了吧?在他们人生的记忆里,还会想起那段战地爱情的时光吗?如果还能想起,是不是又会唱起这支深情的歌?

责编:翁倩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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