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14 11:56:00 来源:央广军事 说两句 分享到:
央广网11月14日消息(记者:彭洪霞 李悦 杨皓 张文杰 姜涛)海军航空大学试训基地飞行教官团体,面对无经验、无教材、无教员、无教练机的实际困难,他们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探索了一整套较为完善的“双轨并行”培养模式,创造了单批次上舰资格认证人数最多、平均年龄最小、飞行时间最少的历史记录,为舰载战斗机飞行员培养作出突出贡献。
01“尾钩俱乐部”教官,阵容豪华
晨光中,海军航空大学某试训基地舰载机飞行教官孙宝嵩正伏案,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写着写着,他不时抬起头思考片刻,继而低下头继续写,笔尖轻轻划过纸张。
教官孙宝嵩正伏案工作
年轻的飞行学员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低声交谈。学员王路手里拿着飞机模型,在空中比划着,手腕轻轻转动,模型便飞出各种曲线。
塔台外不时传来歼-15战机训练的轰鸣声。
飞行学员们体会空中动作
几年前,也就是在这间飞行前准备室,司令员是“中国飞鲨第一人”戴明盟,孙宝嵩还是一名飞行学员。那时他刚从空军某部调动过来,带着“金头盔”飞行员的光环。
在同批学员中,虽然孙宝嵩年龄最长、职务最高,但是面对全新的武器装备、全新的训练模式、全新的操纵习惯,孙宝嵩将过去“清零”,拿出当年勇夺“金头盔”的劲头,开始了改装之路。
孙宝嵩师从戴明盟和徐汉军,白天他们一起在外场飞行,晚上为了讨教飞行经验,孙宝嵩经常“赖”在戴明盟的房间不走,直到教导员邓金明查寝把他“撵”回去。
为了练好反区操作,孙宝嵩还是模拟器飞行室里的“飞霸”,模拟机被他飞坏了十几次。
“金头盔”飞行员孙宝嵩
2016年6月16日,一个适合飞行的好日子,孙宝嵩驾驶歼-15战机掠过辽宁舰上空,看灯、对中、保角,飞机沿着标准下滑线呼啸而过,稳稳地挂上阻拦索。
从2013年到2016年,作为“金头盔”飞行员,孙宝嵩从改装到着舰用了三年多的时间。
戴明盟坦言:“在最初突破阶段,通过量的积累摸索出上舰的方法,然后验证这套流程是不是科学、合理和安全,最后固化下来,这个方法是可行的。但随着规模的扩大,继续走这种方法就得不偿失了,我们要摸索用最少的代价办最多的事情,获得最大的培养效益。”
“中国飞鲨第一人”戴明盟
2018年4月12日,中央军委在南海举行了新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海上阅兵,习主席检阅编队并发出“全面建成世界一流海军”的号召。
一个月后,我国第二艘航母完成首次海上试验任务,中国的航母建设发展进入加速期。
航母作为海上的移动“机场”,必须要有更多的舰载战斗机作为支撑,加速培养舰载战斗机飞行员迫在眉睫。
时任司令员戴明盟提出,要实现舰载战斗机飞行员规模化培养,现有的舰载战斗机飞行员必须要有人离开作战部队,去探索人才培养的新路。
教官王勇进行教学
教官王勇曾多次随辽宁舰编队出第一岛链执行实战化训练任务,王勇说他很享受在航母上飞行的感觉:“特别棒!我每次都能很精准地钩上那几根阻拦索,给我带来很大成就感和满足感。”
但当王勇得知自己要离开作战部队,去培养舰载战斗机飞行员时,他内心虽有遗憾却很坚定地说了一句:“我愿意把自己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去传授给别人。”
随后不久,海军航空大学某训练团组建,担负起为海军航空兵的发展培养舰载战斗机飞行员的使命。
这时已经完成全训任务,作为少数具备参战资格的飞行员,孙宝嵩也加入其中。
教官阵容空前“豪华”:曹先建,遭遇空中特情,致使腰椎爆裂性骨折,419天后他以惊人毅力重返海天;艾群,协同战友袁伟,成功挽回了撞鸟起火的战机,为国家避免了重大经济损失。
还有陈健、罗胡立丹、祝志强、杨勇、丁阳等,他们都在航母上完成了惊天一落,成为“尾钩俱乐部”的一员。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全球仅有2000多现役飞行员拿到了“会员卡”。
教官曹先建
团队顶级,但硬件条件却捉襟见肘。
孙宝嵩回忆初创时的艰辛说:“飞机匮乏,模拟机也只有几台,晚上学员排队练模拟机,要排到深夜;缺少教材,我们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只能是通过一点点的积累总结,我们再把这些东西编出来。”
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他们先后制定出了歼-15飞行训练大纲,编写了飞行手册,积极探索教学模式,保证了舰载战斗机飞行员培养的快速入轨。
02“大数据”考评,体系科学完整
从撰写大纲到理论改装、模拟训练,再到带教飞行,飞行教官们一直坚持与每一名学员同乘训练。
清晨7点,当很多人还沉浸在梦乡里,这座傍海而建的机场已经忙碌起来。
空勤讲评室里,教官和飞行学员们早已集合完毕。教官陈健正在部署飞行任务,通报这天的航路、气象等情况。
他身后的墙上赫然贴着七个大字“精准、守纪,零容忍”,时刻提醒着学员舰载机飞行没有犯错的余地。
教官艾群提醒学员飞行中注意事项
第一批带飞的教官是孙宝嵩、祝志强、艾群和丁阳。今天,他们要和学员们一起完成三个架次的飞行。他们全年的累积飞行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作战部队。
孙宝嵩和学员杨传银先上了飞机。祝志强、艾群和丁阳也分别带领学员上了飞机,坐镇后舱。
飞机依次滑向跑道,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战机开足加力,一飞冲天。
飞行训练中,教官与学员同乘训练
相比院校里飞行学员的稚气未脱,舰载机飞行学员眉目间多了几分沉着。他们有的是从空军或海军部队选拔过来,飞行时间已经超过一千个小时;也有刚毕业不久的学员,飞行时间不足两三百个小时。
孙宝嵩说,从作战部队挑选过来的改装学员,飞行经验丰富,执行过大项任务,一旦获得上舰资质认证以后,到了部队可以直接担负作战值班。
但是队伍建设不可能一直走抽调的道路,孙宝嵩和教官们希望能为作战部队培养出更多、更年轻、服役时间更长的新生代飞行员。
“刚毕业的学员,他是一张白纸,从他学飞行的第一天起就是奔着舰载机这个路子去培养,用心培养,这张白纸可以绘得很漂亮。”
但无论是改装学员还是新生代学员,“绘”起来都不轻松。
第一个架次飞行下来,孙宝嵩脸色凝重,杨传银跟在后面默不作声,上了回塔台的大巴车。
“计划多、时间少,一有空隙就赶紧讲评。”艾群从下飞机到坐上大巴车,一路上都在给学员邓文应纠正动作。
到了空勤讲评室,四名学员的飞行数据已全部呈现在大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曲线记录着学员们在空中每一个操作动作的幅度。教官们拿起飞行质量评估表,开始逐条打分讲评。
为了保证考评的公平公正,训练团有一套健全的评分体系,既包括电脑数据分析客观考核,也包括着教官的主观评分。
杨传银站在孙宝嵩面前,把手放在后背,像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学生。孙宝嵩在量化标准上打分,杨传银最后得分2.5分,离上舰资格差0.25分。
满分5分,学员平均成绩只要达到2.75分就能上舰,这个标准是不是太低了?
教官王勇说:“其实不是,5分的标准是完美,我们只会在你第一次着舰和最后一次着舰的时候打5分,其他时间几乎是不可能。4分也是凤毛麟角,3分就是优秀,2.5分是良好。”
“辽宁舰”甲板跑道只有200多米,不到陆上跑道的1/15。飞行员驾驶歼-15战机,以每小时200多公里的速度,扑向在空中鸟瞰只有一枚邮票大小的航母甲板,并一气呵成在36米的区域内完成挂索,这无异于空中“穿针引线”,对飞行员的操作精度、稳定程度和飞机的最终落点都有极高要求。
学员张睿一最害怕的教官是王勇:“他特别严格,比如着舰点允许误差是一米的话,到了团长这儿标准就变成了0.1米。”
有统计显示,舰载战斗机飞行员风险系数是航天员的5倍、普通飞行员的20倍。西方某大国刚发展航母时,平均每两天摔一架飞机,总共损失了1000多名飞行员。
“我们着舰的航母上,右边是大大的舰岛,左边可能还有飞机、工作站的人员,而着舰的跑道宽度很有限,偏差不允许超过2米,超过了可能就会导致很严重的事故。”
王勇说,严格的背后是为战友的生命负责、为部队的战斗力负责:“我们必须把最优秀的飞行员送上舰。”
03舰载战斗机飞行员培养进入快车道
黑区,着舰飞行训练时模拟航母甲板的着陆区,是飞行学员从陆基飞向舰基的最后一步,也是关键一步。
中午十二点,结束了两个架次的飞行,教官艾群顾不上吃饭,便去了“黑区”指挥模拟着舰。
出发前,他在休息室喝了两口温水,服下几个粒药片,过度劳累让他感到脾胃有点不适。
指挥系统就设在离“黑区”四五米远的地方,艾群拿起话筒与飞行学员保持地空通话。
“修正下高度,注意航向,保持姿态……”话音刚落,飞机呼啸而来,降落在艾群身边,轮胎触地瞬间发出“砰”的一声。
2016年8月13日,也是伴着“砰”的一声响,艾群在辽宁舰上着舰成功。
站在悬梯上拍照留念的时候,艾群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手电筒,那是“人民英雄”、牺牲的舰载战斗机飞行员张超的遗物。
艾群和张超住在一个宿舍。张超牺牲后,他的妻子张亚来收拾遗物。艾群征得张亚同意后,留下了这枚手电筒当作纪念。
“我知道他特别想上舰,他飞得那么好。所以我把他的小手电筒带来了,就当我们兄弟一起上来了。”
艾群珍藏着张超留下来的小手电筒
张超牺牲400天后,袁伟驾驶歼-15战机遭遇鸟群迎面撞击,左侧发动机瞬间失火。
飞机接近满油,还挂载着四枚导弹,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艾群驾驶僚机,冒着危险全程伴飞,监控袁伟飞机状态,向塔台不断报告,他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在我眼前消失,千万不要在我眼前消失……”
袁伟在大家的指挥、配合下,凭着精湛技术和超人胆气,依靠单发驾驶着火的歼-15战机安全着陆。时隔两天,袁伟又驾机翱翔蓝天。
从曹先建摔伤到张超牺牲,再到袁伟遭遇战机撞鸟起火,这群“飞鲨”勇士这些年经历了很多生死,但并没有吓退他们。
“说白了,舰载战斗机发展那么多年了,发达国家飞得呼呼的,全世界各种转。现在我们中国现在也搞起来了,要相信科学,相信我们有这个能力飞好。”
为了筑牢学员飞好的能力,平日里一向幽默的艾群,到了训练场上不惜当起了“黑脸教官”。
“有时候他们飞得不好,忍不住就劈头盖脸说一顿。说完又觉得批得有点狠了。为了缓和下气氛,就找找话题唠唠嗑。哎,今天天气挺好的,云彩也怪好看的。”
学员张睿一说,有时候一个学员想要放弃飞行,其实并不是技术的问题,而是丧失信心。舰载机飞行千变万化,每当他们快要失去信心的时候,是教官给了他们鼓励。
“有时候我们飞得不好,觉得教官应该骂我。但他们没有,相反还会安慰我们,说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们还有很多可以教你们的,别灰心。帮我们熬过了最艰难的岁月。”
这些在飞行铁律面前,不留任何情面的教官,也有着幽默和温暖的一面。
在傍晚的模拟上舰演练中,记者也捕捉到了这样一幕:十月中旬,这座滨海小城已经很冷,艾群和学员们都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
即将上舰的徐璨和战友扮成降落到辽宁舰上的“飞机”,在大风中一遍遍走位。
细心的艾群提醒徐璨戴上羽绒服上的帽子:“大冷天,别冻感冒了。‘大船’出去一次不容易,万一赶不上,下次考核又要等很久。”
学员有两次飞行教官最为牵挂:第一次是放歼-15单飞,第二次就是在航母上着舰。
王勇还记得送第一批学员上舰时的情形:“当最后一个飞行员挂索以后,我们和戴司令在一起都不由自主地鼓掌拥抱。学员飞得好比我自己飞得好还开心,以前没有体会,现在当教官了,这种感触非常深刻。”
采访回来后,没过几天,记者看到艾群在朋友圈写下了简短的几个字“祝贺兄弟们!”我们知道中国海军又迎来了一批新的舰载战斗机飞行员。
孙宝嵩爱算账:“我现在一年能培养出这么多人,培养出来的人,我送到作战部队一半,自己留一半。留的这半充实到我的教员队伍里,就解决了教学力量不足的问题,这样的雪球就会越滚越大……”
我们甚至可以想象孙宝嵩算账时的样子,说不定算着算着,他还会露出得意的微笑。
曾经有人说,未来五十年,中国海军舰载战斗机飞行员在全世界能站到什么位置,取决于我们现在所做的工作和付出的努力。
从戴明盟到孙宝嵩,这一代中国舰载事业的探路人在填太多的“空”,补太多的课。他们每一天的飞行,每一天的教学,看似重复,其实都是在创造历史。
学员梁李彬这样评价他们的教官:“他们是舰载事业的开拓者和先驱,我们是踏着他们所走过来的足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发扬他们的优良传统,为我们的航母事业培养出更加优秀的舰载机飞行员。”
责编:王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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