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社团”网站制作精美，很难辨别出其为“山寨”

　　本报讯 昨天上午，民政部公布了最新一批的100家山寨社团名单。自3月16日，民政部民间组织管理局主管的中国社会组织网开通了“离岸社团”、“山寨社团”曝光台以来，一个多月的时间，曝光台陆续公布了5批“山寨社团”名单，曝光总数已经达到427家。

　　近年来，“山寨社团”频频出现，主要目的就是在境内敛财，敛财手段包括发展会员、成立分会收取会费，发牌照、搞评选颁奖活动收钱，搞行业培训收费，有些甚至向企业敲诈勒索。其中，文化艺术类协会受到追捧，通过为会员举办各种类型的展览、大赛、艺术研讨会等文化艺术交流活动，谋取经济利益。

　　在昨天公布的最新一批的名单中，又有多家涉及书法、摄影、美术、舞蹈等艺术领域的山寨社团被曝光，其中包括：中国国家书法家协会、华人国际书画名家协会、中国画家协会、中国艺术学会、中国旅游摄影家协会、中国红色文化促进会、中华国际舞蹈联合会等10余家。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些山寨社团中，还有一家名为“中国摄影家协会”的山寨社团与在民政部合法注册的社团完全重名。

　　北京青年报记者梳理发现，在民政部曝光的427家山寨社团中，文化艺术领域成为山寨社团的重灾区，几乎每一批名单中都有相关的文艺社团被曝光。在此前公布的第四批100家山寨社团名单中，文化艺术类协会甚至占到一半以上，高达56家。而在首批曝光的203家“山寨社团”中，文化类社团数量同样不少，包括“国际中国书画家交流促进会”、“国际华夏周易协会”、“中国文化艺术研究会”、“中国美术艺术家协会”、“中国艺术收藏家协会”、“中国国际文艺家协会”、“中国电视音乐家协会”、“中国艺术家协会”等。

　　北青报记者专门对这些文艺类“山寨社团”进行调查，发现虽然遭到民政部曝光，但多家文艺类山寨社团却仍然还在从事会员招募、会议组织等活动。

　　调查

　　文艺类山寨协会爱冠名“国字头”

　　北青报记者梳理发现，民政部公布的这些“山寨社团”往往有几个特点，爱在名字中包含中国等高大上的字眼，名字和正规注册社团相近，有的甚至完全相同，部分山寨社团多在香港注册，运行上有不规范之处。

　　文艺类山寨社团很多都冠以“中国”字样，比如“中国艺术家联合会”、“中国摄影联合会”等。此外，还有不少“山寨社团”以“中华”、“国际”、“世界”等面目出现，例如，“中华全国艺术家协会”、“国际中国书画家交流促进会”等。这些高大上的名字也成了部分社团对外宣传时的谈资，一家榜上有名的山寨社团工作人员和北青报记者谈起协会活动时特地强调：“我们是中国字头的，能有多少家单位有这样的字头，本身就说明有一定说服力和权威性。”

　　此外，仔细看他们的名字，往往和在民政部注册的一些正规社团名字相近，有的就差一两个字，一眼看去很容易混淆。在名单中，有几家“山寨社团”与国内登记的全国性社团名称完全重名，比如民政部昨天刚公布的100家山寨社团中，有一家“中国摄影家协会”，名单中还特地注明“与中国文联所属协会重名”。

　　北青报记者发现，部分山寨社团在香港注册。业内相关人士指出，这些机构主要是内地居民利用境内外对社会组织登记管理制度的差异，在登记条件宽松的国家和地区进行注册。

　　北青报记者梳理发现，部分“国字头”山寨社团标注的工作地址显示位于居民小区的民居内，联系方式也不太规范，比如“中国红色文化发展促进会”网站留下的联系方式，接电话的工作人员表示，他们是另一家协会，她说经常接到打错的电话，不清楚为何对方留下了他们的联系方式。

　　“还能办终身会员，肯定不会停办”

　　很多协会都可以通过缴纳会费成为会员，民政部公布名单之后，“中华传统文化研究会”的工作人员介绍，他们现在依然可以通过缴纳会费成为会员，如果按年缴纳，每年需要120元，也可以一次性缴纳1200元会费成为终身会员，60岁以上的老人还可以享受900元的优惠价格。“中国书画艺术家协会”一位工作人员介绍，他们的会费是一年260元。他补充说，每年都会有一两次活动，和很多完全没有活动的社团比，这个会费还是比较划算的。

　　“中国书法艺术家协会”的一位工作人员介绍，他们的会费没有按年度收费的标准，只有一种，就是缴纳1000元后成为终身会员。这几位工作人员都暗示，目前还在办理会员，甚至终身会员，说明自己没有受到“山寨社团”名单影响，肯定不会停办。

　　同样在扩展会员的还有“中国文艺协会”，该协会介绍自己是由全国作家、诗人及书法、美术、摄影、戏剧、音乐等文学艺术家自愿组成的，集文艺研究、交流、创作、传播于一体的民间社会团体。北青报记者以高校美术老师的身份咨询会员，工作人员说还可以申请会员，“肯定需要交纳一定的费用”，目前已有1200多名会员，该工作人员介绍，入会后使用协会的头衔参与活动。

　　多家上榜社团“不受影响”

　　北青报记者了解到，官方分批公布的山寨社团名单，对于部分上榜社团的原有活动和安排基本没有影响。比如“中华传统文化研究会”经常组织举办各种传统书画、民间（民俗）工艺品（手工艺品）展览活动。该会一位工作人员介绍，他们现在有很多相关专家，经常到各地进行讲座， “都很忙，日程安排非常满”。

　　“中国书画艺术家协会”一位工作人员介绍，他们经常会到外地搞一些活动，在地方上也比较容易受到认可。北青报记者采访到的多家上榜社团工作人员表示，接下来的活动安排不会受到影响，活动还会照常进行，“停不了”。

　　在民政部公布的第四批山寨社团中，在香港登记注册的“中国将军部长书画院”赫然在列。工作人员告诉北青报记者，仍然可以去书画院进行书法交流学习。北青报记者询问其在网站上挂出了许多知名的退休将军、部长，在平时的书画交流时能否遇见这些部长、将军级别的人员时，该工作人员语焉不详，表示并不知道当时为何取这个名字。

　　上榜社团不认可“山寨社团”说法

　　已经上榜的社团对自己的“山寨”定位作何评价？“中华传统文化研究会”一位工作人员介绍，她从来没有收到任何通知说他们是山寨协会，自己的协会就是正规的协会。但是从社会组织查询网站上，查不到该协会的名字。“中国书画艺术家协会”一位工作人员对“山寨”说法颇为抵触，他认为他们根据兴趣爱好组织起来的协会，并没有搞非法活动，只是做一些文化类的活动，有几百名会员。

　　“中国摄影联合会”工作人员则介绍，名单公布后，从目前来看他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她还认为她们不收取会费，因此遭受到了收取会费的社团人的攻击，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遭遇。“中国书法艺术家协会”的一位工作人员听到山寨社团的说法时则表现得较为愤怒，他认为，他们搞民间的文化活动，国家并没有出台这方面的文件和政策进行严格区分和限制，他们发展10多年，现在已有几千名会员，“谁有资格说山寨不山寨的？！”

　　对话

　　“目前对山寨社团的管理无法可依”

　　对话人：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创新与社会责任研究中心主任 邓国胜

　　北青报：民政部已经公布了5批400余家山寨社团，在调查中发现，虽然打上了山寨社团的头衔，但是许多山寨社团仍然在正常吸纳会员、组织活动，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邓国胜：因为目前对山寨社团的管理实际上还出于无法可依的状态，这些社团大部分都是在香港注册的，属于境外离岸社团，而目前《境外非政府组织境内活动管理法》草案仍然在审议当中，没有正式出台，所以对这一类社团究竟怎么管理，其实是无法可依的，只有等这部法律出台，才能依据法律进行相关的处罚或制裁。

　　北青报：在民政部公布的山寨社团中，表示社团没有吸纳会费，没有进行经济牟利，有些抱怨的声音，民政部为什么要采取这种一刀切的做法？

　　邓国胜：其实现在把所有的离岸社团都公布出来，其实也可能是民政部的无奈之举。因为第一，这种社团数量太多。第二，目前无法可依也不知如何管理。这里面的离岸社团有一些可能初衷也是好的，开展的活动也没有违背相关的法律法规，但可能有一些就会利用这么大的一块牌子借非政府组织的旗号行经济利益之实，各种情况都会有，所以民政部采取这种做法，可能有些简单了。不过它也没有精力对所有的这些离岸社团进行细致核实调研，比较简单的办法就是把它们都公布出来，告诉民众这些都不是在我们民政部注册的，这种一刀切的方式也是一种无奈的举措。

　　北青报：《境外非政府组织境内活动管理法》为什么到现在迟迟没有出台？

　　邓国胜：因为境外非政府组织比较复杂。长期以来，我们对这些组织如何管理，既没有丰富的经验，也缺乏一些共识，所以基本上处于无法可依，甚至有法不能依的情况。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境外社团的数量越来越庞大，所以加强管理的任务迫在眉睫。另一方面，这些年，关于境外非政府组织的管理，我们在云南等地方做过一些试点，经验也相对丰富了，现在可以进行推广了。

　　“山寨社团和正规社团那肯定比不了”

　　对话人：中国摄影家协会摄影教育委员会委员 中国摄影师协会终身会员 张新根

　　在山寨社团——中国摄影师协会网站上，商丘师范学院现代艺术学院院长张新根的照片被放在会员中心页面的显著位置，简介中描述为：中国摄影师协会终身会员，中国摄影师协会高级摄影师。北青报了解到，张新根是国内合法社团——中国摄影家协会教育委员会委员。为此，北青报记者对张新根进行了专访：

　　北青报 ：你是中国摄影师协会终身会员吗？

　　张新根：哪里是什么终身会员啊，这个都是它们协会给添加的头衔，我不过是参加了几次活动。

　　北青报：你是怎么加入中国摄影师协会的？

　　张新根：具体的时间记不清了，当时也是一个喜欢摄影的朋友推荐我加入的。

　　北青报：你了解这个中国摄影师协会吗？

　　张新根：我只知道这个协会主要是在郑州开展活动，在河南的许多地方都可以看见它的招牌，协会里面还有一些老一辈的知名摄影家。

　　北青报：你加入协会交纳费用了吗？

　　张新根：我不需要交纳什么费用，就是协会组织一些活动会邀请我们过去，比如说有一些摄影展，我们帮忙宣传一下，还邀请我们给一些摄影学员开展讲座，至于是否收取这些学员的费用，我就不知道了。

　　北青报：加入之前，知道这个名为“中国摄影师协会”的组织是山寨社团吗？

　　张新根：实话实说，我真的不太清楚，我只知道这个协会是在香港注册的，但像这样在香港注册的摄影协会很多，我当时也没有想过去核实它是山寨的还是正规的。

　　北青报：你既是中国摄影家协会的会员，也是这个山寨社团的会员，正规和山寨有什么区别吗？

　　张新根：那肯定比不了，这个山寨协会活动不多，偶尔组织一些摄影展，一般也不是名家摄影展，就是那种很普通的摄影展。也不会像中国摄影家协会那样组织召开一些专业研讨会。

　　本版文/本报记者 郑林 李泽伟

　　图片制作/沙楠

　　(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