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启哲

　　音乐选秀里导师抢学员常有，两档选秀抢海选选手不常有，近日却发生在一个方言乐队主唱的身上。用宜宾方言演唱的《双节棍》让游淼获得原唱周杰伦的青睐，在《中国新歌声》节目中顺利通过盲选。就在同一天，他在另一档网络音乐选秀《十三亿分贝》将霍尊《卷珠帘》改编成介绍四川小吃的《卷珠帘肥肠汤》，逗乐观众。博得大众关注热议的同时，也引发两档节目对游淼的争夺。

　　眼下，方言音乐不只在选秀节目频频亮相，不少电影也选择方言音乐作为主题曲推广曲。方言歌曲不再以民歌的形式活在口耳相传之中，而是被搬上舞台，成为混搭流行音乐的抢手元素。

　　早年，从周杰伦的《东风破》到王力宏的《在梅边》，古风浓郁的歌词加上旋律中“宫商角徵羽”的运用和古琴、琵琶、二胡的加入，为流行乐坛吹来一股“中国风”。如今，方言在为流行音乐提升娱乐性和新鲜感的同时，也用生活化的细节与各地民歌的融合，成为献给故乡土地的一封情书。

　　方言背后的地方文化滋养流行音乐创作

　　两档选秀节目并非游淼方言翻唱的首秀，早在几年前他就因一系列宜宾话翻唱在网络上小有名气，在他多达数十首的改编中，加入颇有地方特色的器乐和演唱方式，让原曲有了全新的面貌：张玮玮《米店》的故事原本发生在“三月烟雨飘摇的南方”，却给他唱出了悠远的川江船歌味道；翻唱周云蓬为海子诗歌谱曲的《九月》时，他把草原上的马头琴替换成旧州塔下的埙。

　　方言翻唱流行歌曲，除了曲调的改编，不少人也在歌词上加上更多本土元素。同样在　《中国新歌声》　中被选手翻唱的　《天空之城》，在游淼的翻唱里成了“飞机飞过宜宾的天空之城”，港岛妹妹送的“西班牙馅饼”变成了成都小吃凉糕和锅盔。音乐选秀的热门选曲《我在人民广场吃着炸鸡》　和　《如同低音贝斯》　被江苏姑娘郁欢改编成了　《你到宜兴街上买把茶壶》。

　　地方戏曲也是改造素材之一。3个河南小伙穿着戏曲服装，改编SHE的作品，来了一首豫剧版的《超级巨星》，唱的虽然是“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恍惚间听起来却是常香玉唱《谁说女子不如男》的感觉。

　　带有浓郁地方特色的歌曲不仅为日渐格式化的音乐选秀带来新鲜感，也得到电影的青睐。苏阳早前的作品《喊歌》被选为电影《百鸟朝凤》的推广曲，歌曲中西北民歌的元素与影片讲述民间唢呐匠人形成了呼应。二手玫瑰改编旧作《命运》，成为电影《情况不妙》主题曲，以二人转的演唱方式感慨生活的辛酸，是嬉笑怒骂的现实粗粝感。

　　当更多的方言混搭流行歌曲，营造出一种错位感，有些恶搞戏谑，让听惯了流水线制作的乐迷感到醒耳；也正是这种“隔”，把各地的民歌、戏曲元素带到流行音乐中，丰富了流行乐的表现力。

　　从土里长出的音乐有着强大的现实张力

　　方言混搭流行歌成功娱乐大众的同时，也遭到专业上的非难。一向以毒舌著称的网络乐评人“音乐车祸现场”评价游淼改编的《双节棍》：“方言音乐是蛮值得提倡的，但语言超出依附于的编曲和作曲后，缺乏悦耳度也就是个杂技一样的噱头，多听两次大家也就没新鲜感了，目前方言音乐的形式还是大过内容，还有摸索的空间。”

　　事实上，跳脱翻唱改编流行歌曲而进入原创的范畴，不再只是唱片工业里流水线包装出的小情小爱和洗脑神曲，从泥土里长出的、市井生活滋养的方言音乐其实有着强大的现实张力。

　　一片土地一种风情，东北的花袄，西北的牛车，还有川南的号子，都在方言音乐中得以呈现。

　　早年黑棒组合就用沪语说唱，《霞飞路87号》里童谣《外婆桥》和梨膏糖都是美妙的童年记号，伴随着“大叉么福气”的猜拳声滑落入记忆深处。黑撒乐队是一支陕西方言乐队，循着他们的歌声，好似穿梭在西安这座古城的大街小巷，钟鼓楼、雁翔路、长安路，这些陌生的地方慢慢地立体生动起来。而岐山擀面皮、腊汁肉夹馍这样的传统三秦小吃，要想吃得好一样讲究，牛羊肉泡馍“馍要自己掰，还得配上辣子酱跟糖蒜，料重味浓肉烂汤浓还有暖胃功能”。没有诗与远方的追索，这些家长里短和鸡毛蒜皮，却更接近生活的本来面目。

　　西北音乐人苏阳眼中的宁夏是“鲜花开在粪土之上，干枯的身子埋在地下”，那里的人“像草一样”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衣湿的歌里有家乡宜宾的流杯池，黄庭坚谪居时效法《兰亭集序》凿石饮水所建的“曲水流觞”，在古琴悠扬带出一片涟漪———涪翁的诗句“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用宜宾方言吟唱，成了少年漂泊在外的乡愁凭寄。

　　民间艺术或许无法在每一首方言歌曲中都能与流行音乐完美融合，然而音乐人却用本土的文化符号构架起自己的乡愁世界。正如苏阳所说，艺术必须有生活方式的支撑，当“从仪式化的承载转换到生活化的表达”，故乡的山山水水，一蔬一饭，才得以鲜活地存在。（黄启哲）